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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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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 章

蘇綰心虛地回了廂房。

沒多久,柴氏面色不虞地回來了,一進門她就道:“綰兒,收拾收拾,我們回去。”

“母親,發生何事了?”

柴氏張了張口,覺得這些話說出來傷女兒自尊,便生生咽下。王家實在欺人太甚,王公子若是瞧不上她女兒只管說就是,哪有臨到相看卻負約的?可憐她的綰兒毫不知情巴巴地等待。

她蘇家女兒,即便是庶女也金貴,豈能由別人這般羞辱?

著實可恨!

想到此,她憐愛地看著蘇綰,暗下決心,必定要尋個比王家更好的親事。

“沒什麽,”柴氏道:“王夫人突然有事先回去了,咱們也回吧。”

得知兒子在那種地方鬼混,王夫人氣得半死,又羞又愧。但這事不好跟柴氏解釋,只得說兒子遇事耽擱了,道了番歉意便離去。

蘇綰有心事,一路上低頭沈默,看在柴氏眼中,越加以為她傷心。

柴氏拍拍她的手:“好綰兒別難過,娘思來想去那王家公子也不怎麽樣,以前是娘看走眼,以後鐵定給你尋個更好的。”

“嗯,多謝母親。”

蘇綰乖巧應聲,心裏卻想著,陸安荀今天嚇得不輕,也不知他接下來會作何打算。

等到了蘇家門口,蘇綰下馬車時鬼鬼祟祟打量隔壁。

柴氏問:“怎麽了?”

“沒。”蘇綰像是躲什麽似的,忙擡腳進門。

她今天幹了票大的,又刺激又緊張,回到洗秋院就讓婢女準備熱水。

雲苓奇怪:“姑娘早上不是才沐浴過?”

“路上生了一身汗,快去準備就是。”蘇綰說。

雲苓給她備了滿滿一桶水,蘇綰將婢女攆出去,自己飛快脫光然後沒入水中。

時間若刀,一點一點將孤勇削去,就只剩慫了。

蘇綰慫得差點溺死自己。

.

陸安荀在槐樹下楞了許久。

被蘇綰強吻,沖擊力非常大,甚至讓他產生置身夢中的幻覺。可唇上柔軟濕潤的觸感,還有粘在上面的口脂告訴他都是真的。

起初,陸安荀震驚、羞臊、憤怒。可沒過一會,憤怒和羞臊褪去,就只剩下震驚。

蘇綰瘋了嗎?

她應該是瘋了!

陸安荀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,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,打馬回府。

回府後,他聽說蘇綰跟柴氏已從大相國寺回來了。踏進自己院子時,也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祟,他努力忽視卻始終註意那堵墻,總覺得蘇綰就待在墻那邊笑話他。

陸安荀加快腳步,進屋後砰地關上門,端茶的小廝嚇得大跳。

“少爺,吃茶。”

“出去。”

陸安荀在櫃子裏找東西,很快他又把小廝喊回來。問:“我前兩天戴的那只香囊呢?”

“哦,小的收起來了,少爺稍等。”

小廝跑出去,過了會又跑進來,邊說:“上頭沾了酒,您讓小的拿去洗的,這會洗好了,可要現在戴上?”

陸安荀接過香囊,左看右看反覆再看,心情覆雜。

他就知道,蘇綰送香囊圖謀不軌。

須臾,陸安荀將香囊丟在桌上,走進內室。

“少爺,香囊不戴了?”小廝問。

“不戴了。”

“可要小的拿去......”

“就放在那別動。”

“哦。”

小廝悻悻出門,總覺得他們少爺今日脾氣有些大。

陸安荀換下衣袍,鬼使神差站在鏡前盯著自己的嘴巴。上下唇瓣均勻飽滿,不點而紅,紅中顯潤,越看越別扭。

他覺得,他快連自己的嘴巴都不認得了。

都是蘇綰害的,遂又兇巴巴把蘇綰暗罵一頓。

一墻之隔的蘇綰剛沐浴起身,穿衣系帶時,突然打了個噴嚏。

.

蘇綰跟王家的親事泡湯,王家次日送了厚禮來道歉,柴氏雖氣可也不能奈他何。

柴氏立志給女兒尋一門好親,是以特地擴大交際圈,報了個社團。①也就是京城豪門夫人們喜愛的“鬥寶會”。

鬥寶,顧名思義,各自拿出家中珍藏的寶貝去見世面。但若單單如此,難免有攀比之嫌,於是夫人們想了個極佳的理由——供奉佛祖。

是以,鬥寶會上,貴夫人們將最好的東西拿出來供奉佛祖,一來顯誠心善意,二來還能炫耀自家的身份財富,一舉兩得。

東京城的貴夫人們很愛參加這種活動,以至於鬥寶會後來漸漸發展成了相看的場所。夫人們領自家女兒給其他夫人相看,若有相中的,就請冰人上門說媒。

柴氏跟蘇老爹商量了一宿,決定將傳家之寶帶出去。

蘇家門楣雖不算高,至少在滿大街都是達官貴人的東京來說,一個開國伯爵位實在不打眼。但蘇家底蘊深厚,尤其是祖上傳下來的莊子田產數目可觀,到了蘇老爹這一代只他一個獨苗苗,想怎麽揮霍就怎麽揮霍。

不過蘇老爹在金窩長大,早已看淡金銀財帛,一心只撲在他的書法字畫上。蘇家三個嫡女,從小受他親傳,琴棋書畫樣樣精通。

當然,蘇綰也受過蘇老爹親傳,只是她性子特異,蘇老爹帶不動。

蘇綰等了兩天,沒等到陸安荀的任何回應,她心裏沒底,同時有些後悔起來,或許以後跟陸安荀連朋友都做不成了。

要不要跟他道歉?

就說那天是跟他鬧著玩的,不必往心裏去。

唉!

懷揣著這般糾結的心情,蘇綰跟柴氏去了鬥寶會。鬥寶會上全是稀珍寶物,古玩、孤品、海外尤物琳瑯滿目,可蘇綰沒心思觀賞。

她在吃瓜。

鬥寶會上來了兩個特別的人。一個是京城第一美人宋詩音,另一個就是樞密院直學士季大人的千金季黛娥。

兩大才名在外的貴女端正嫻靜地坐著吃茶,看似風平浪靜,實則暗流湧動。

“聽說季大人有意招陸公子做女婿,陸公子近日頻頻出入季家,我看這事八九不離十了。”

“可陸公子不是喜歡宋詩音嗎?”有個貴女悄悄打量宋詩音和季黛娥那邊,低聲道:“我聽人說的,陸公子在江月軒直言娶妻當娶京城第一美人。”

蘇綰捧著茶盞,低頭老實坐一旁,不動聲色聽八卦。

“那只是酒後之言,況且此一時彼一時啊。季大人位高權重,陸公子若是能成為季家乘龍快婿,以後仕途無憂了。”

蘇綰點頭,分析得有道理。陸安荀頭腦清醒,又豈會因美貌皮囊所迷惑?

想到這裏,她暗暗嘆氣。自己既沒有位高權重的爹,也沒有美貌的皮囊,還妄想將陸安荀扒拉進碗裏,難怪陸安荀不願理她。

“我看陸公子不像是為權勢低頭的人啊,而且若論容貌,季小姐也不差呢。”

“就是就是,陸公子會如何選呢?”

蘇綰也想知道陸安荀會如何選。

突然,眾人噤聲,有人朝她們這走來。

蘇綰擡眼,就見季黛娥面含笑意,走到她身旁坐下。

“久聞蘇家姐姐是個良善謙誠的,今日得見果真如此。”

蘇綰莫名其妙,這是在誇她?

她跟這季小姐不熟,何來的良善謙誠?

不過很快,她就明白了。

季黛娥問:“蘇姐姐,我聽說蘇家跟林家是隔壁鄰居,兩家長輩們也熟稔,想必蘇姐姐跟陸公子也認得?”

哦,原來是打聽陸安荀來了。

她正欲開口,又見另一人也走過來。

是宋詩音。

“蘇姐姐今日這身衣裳實在好看。”她說。

蘇綰呵呵,她已經穿得夠低調了,這是怎麽看出來的?

因著宋詩音過來,季黛娥心裏不喜,但同是有頭有臉的貴女,表面功夫得做。於是順著宋詩音的話說:“確實,我今日第一次見蘇姐姐就覺得親切。”

兩人一左一右圍著蘇綰坐,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談。

蘇綰有點受寵若驚,同時也有點受之有愧,畢竟,前不久她才挖了兩人的墻角。

蘇綰幹笑:“多謝,倒是頭一回聽人這麽說。”

宋詩音心下歡喜,像是刻意跟季黛娥爭似的,又朝蘇綰坐近了些。

“蘇姐姐也喜歡鬥寶嗎?”她問。

“還好,隨母親來看看。”蘇綰回道。

另一邊,季黛娥不甘落後,自來熟地挽著蘇綰:“聽聞蘇家世代積財,想來是藏了不少寶貝的,不知蘇姐姐可方便邀我去看看。”

看寶貝是假,想邂逅陸安荀是真吧。這個季黛娥果真是個彪悍的,上次主動去聚賢樓尋陸安荀,這次還沒死心。

蘇綰像是沒聽見,並不回話。

而另一邊宋詩音開始演苦情戲:“適才季妹妹說的那句話,其實我亦同樣感受。”

哈?

“哪句?”

宋詩音說:“我才名遠揚不假,可真正能相交的朋友卻不多。今日見了蘇姐姐確實覺得親切,若是蘇姐姐不嫌棄,往後你我多多來往如何?”

哦,又是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。

這兩人當她是傻子不成?一個個的說違心話還讓她陪著作戲,蘇綰臉上的笑快維持不下去了。

“抱歉,”蘇綰也懶得裝了,徑自起身:“我突然覺得不適,想去趟恭房。”

宋詩音:......

季黛娥:......

.

鬥寶會一行,柴氏一無所獲。貴夫人們除了攀比就是攀比,連帶女兒也跟著攀比,可蘇綰草包名聲在外,跟其他貴女比起來那就真不夠看了。

柴氏起初還擔心蘇綰幼小的心靈受傷,但觀察了兩天見她該吃吃該喝喝沒事人一樣,就放心了。

“幸好這孩子是個心寬的。”柴氏對丈夫說:“不然,鐵定得抑郁成何樣。”

想起那個少言寡語的三女兒蘇泠,柴氏覺得蘇綰就像朵頑強的野花,任風吹雨打都開得明艷。

可越是如此,她越是心疼這個女兒。

柴氏咬牙:“我多給綰兒備些嫁妝,就不信嫁不出去。”

蘇老爹建議:“要不別選京城的?”

“不選京城選......”柴氏停下來:“夫君有主意?”

蘇老爹呷了盞茶:“其實早有打算,只是你此前屬意王家便沒提。”

“是哪個?你快說。”

“年初來家中拜年的那位高賢侄,你可還記得?”蘇老爹說:“高賢侄是我姨母夫家子弟,此前入京趕考時,還特地寫了封信托我照看。”

他繼續道:“此前我沒跟你提也還有一個原因,便是想看看這年輕人學問和本事如何。眼下沒兩天就放榜了,若是高中,不妨將綰兒許配給他。”

“這些日我觀察過了,高賢侄雖家中清貧但為人正直可靠、知禮上進。況且,綰兒說想找個長得好的,我看高賢侄長得也不差嘛,正符合她要求。若此次再高中,如此女婿便也要得。”

柴氏聽了大喜:“正是,清貧不打緊,綰兒的嫁妝已經夠她吃一輩子了,嫁個寒門也不會短了她口福。若高賢侄肯上進,今日寒門,往後必定富貴啊。”

“夫君,”柴氏道:“既如此,明日邀高賢侄來家中吃茶如何?”

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未來女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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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峻是個清秀的男子,約莫二十出頭,一身青袍洗得微微泛白。但人生得端正,渾身一股君子不屈不折之氣節。

他站在堂中,人高馬大,操著一口夾生的東京話靦腆地對蘇綰作了一揖:“蘇表妹。”

柴氏介紹:“這位是從青州北海郡來的高表哥,都是親戚你們也認認。”

蘇綰福了福,坐一旁乖巧應聲。

顯然蘇老爹和柴氏對這個高峻極其滿意,尤其是蘇老爹問詩詞策論時,高峻對答如流。

他有禮周到,一言一行不卑不亢,確實容易讓人心生好感。

當天柴氏留高峻在蘇家用了頓午膳。

午膳後,柴氏滿心歡喜地找來洗秋院,問蘇綰:“你覺得高表哥這人如何?”

蘇綰一聽就知道她言下之意。

當即點頭:“高表哥文才出眾,恭謙知禮。”

柴氏一聽暗暗高興,又將高峻如何如何好誇了一頓。

蘇綰面上聽著,心裏卻淡淡遺憾。

陸安荀那邊已經幾天沒消息了,也數日不歸家。她派去打探的小廝說,陸安荀這幾天出入各種宴會,其中不乏高門府邸。

算了,陸安荀看不上她,她不強求。只是遺憾兩人多年的革命感情就這麽毀於一旦。

“你高表哥初來京城,我們總該熱情些。”柴氏希冀地問:“綰兒帶你高表哥逛逛京城可好?”

蘇綰張了張口,不忍她失望,最後還是點頭。

興許,高峻也不差呢。

蘇綰如是想。

次日,就去茶樓見高峻。

他換了身新衣,或許也清楚了柴氏的用意,這會兒見到她有些羞赧。

“蘇表妹,表哥這廂有禮了。”

他臉頰微紅,但由於皮膚略黑看不出來,只是憨厚老實又羞臊的表情透露了些許。

蘇綰站在他跟前顯得格外嬌小,望著他笑了笑:“高表哥想必還沒見過東京城的風光,走,我帶表哥去看看。”

東京城蘇綰從小玩到大,哪裏有螞蟻窩她都知道。她沒什麽興致,純粹是陪高峻逛街。

高峻似乎很喜歡逛街,買了許多東西,吃的、玩的、還有一些女子喜愛的小巧玲瓏之物。蘇綰原以為他是想給家中的姐妹們帶手辦,可當兩人逛街結束,高峻送她到家門口時,他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塞給了她。

高峻緊張又認真:“蘇表妹,我想送禮物給你,可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都買了點,你、你別嫌棄。”

夕陽落在樹梢,雛鳥嘰嘰喳喳叫,他高大的身影背著光,蘇綰瞧不清他的表情,但清楚他在對她笑。

她想,其實這個高峻也挺好的,不如就......

就在此刻,她察覺一道目光犀利地射在她身上。

蘇綰扭頭一看,多日不見的陸安荀不知何時出現在林家大門口。他著了身淺色直裰,本是俊逸秀美的面龐,可神色有些冷。

她微微一楞,再想仔細去打量時,陸安荀冷嗤了聲,轉身進門。

蘇綰望天,幽幽嘆息。

都好幾天了,他還在生氣。

“蘇表妹?”這時,高峻喊她。

“哦。”蘇綰抱著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,心中感動:“謝謝高表哥,你有心了。”

“那你喜歡嗎?”他追問。

指的是禮物,也指人。

蘇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可能吧。”

她說。

.

但她沒想到的是,次日清晨,她才從夢中跟陸安荀大吵一架醒來,就聽婢女說,陸安荀跟他母親攜禮上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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